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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1 / 2)

」他口白偏近京津冀,許是情景喜劇裏學的,易於彰他警威。

於是周春宏也試著兇起眉目,以冷視、敲桌替代口頭表達,果真有效,之後愈發酷刻儼然要是閻王第二。前年吳副隊內退,他頂上他的職,才聽背後有人說:他不老氣呼呼的能得癌?自找啊。他頭臉脊背一冷涔。

於是他以倍速進入了困局,然後熄滅,成為了老狗。不值班時喝點酒,女兒已到叛逆期,翻白眼比說話多,自己有個姘頭。他淩晨接警聽說事發離此十幾裏,罵咧咧地起床套羊毛衫。妻縮進床內側,囑咐他女兒家長會務必不要遲到。「你這麼閑你不去?天天在家打毛線。」他趿拉著皮鞋去撒尿。妻說:「她喜歡你穿警服去,她覺得有面子。」

冷雨淅瀝瀝,周春宏帶上所裏小賴小李一起開車去。

車閑閑挨邊一停,周春宏正了簷帽竄上車,喊:「都他媽下車!蹲一排!」

他側身去過道,檢視橫躺著已半死不活的犯首,看臉儼然是腫紫肥豬,看軀幹是瘦伶仃的一小把。他撇嘴皺眉捏起刀,一翻他包裏的雷管,感喟:「是怎麼能給打成這樣?」

小賴臨時給他止鼻血,「先是一個後來一群,群毆,聽說有個直接拿蹄掄了。」

「刁民。」周春宏嗤笑:「救護車還得多久?」

「要等會,不好走。」

周春宏下車見個青年起身要說話,他食指戳出去問:「我他媽讓你站了嗎?我他媽讓你說話了嗎?」青年訕訕閉嘴,複蹲下。

小李拍著一身細水珠,「有個男孩手劃了一刀。」

「雷鋒啊?」

小李噗嗤笑:「可能是吧,男孩膽子大頭一熱。他好像沒成年,身份證都沒有。他同伴在發燒,我領進車裏了。」

「多大?」

「跟你丫頭差不多大。」

縣級市下小鎮紗廠醫院非常寥落,感覺這裏人看病靠求神不靠西醫。燙小卷的女白褂放下盛了稀飯的搪瓷缸,捏起顏家遙手背翻看,說不大深,先清創。湛超送進隔間躺平,掛上一小瓶左氧氟沙星。周春宏摘了簷帽擱一旁,點上根煙東摸西摸,不一會兒便抽低了屋裏能見度。又摳出湛超攥手裏的手機把玩,新千禧了,外星人都攻地球一波了,他還只混了個bp機,實在覺得新鮮,按亮、熄滅、按亮、熄滅,專注盯看藍屏右上像素的一排由矮至高的短槓。他笑嘻嘻指著問湛超:「哎,小孩,這代表什麼?」

「信號。這裏信號很差。」湛超閉眼複睜開,天花石膏板脫花,是斑駁的白幕,虛脫似地,他眩暈中彷彿看見拳腳與蹄半空亂飛舞,「那個瘦子要炸車。」

「也就哄外行,我們帶回去看了,那雷管都他媽沒感度了。」

湛超看手背上一枚青色的鼓包,說:「他會不會判刑啊?」

「你猜呢?」周春宏佯裝嚴肅,問:「還沒有審你呢,小孩,你們從哪來?」

湛超看他,說:「叔叔,你下句是不是你們要到哪去?」

「你應該嚴肅回答警察的問題,然後把你家長的聯係方式給我。」

「可是炸車的又不是我。」

有種被野生小動物戲耍的感覺,周春宏嘴裏發出聲。他已經很多年不接觸這種男孩了,日子混到一定年歲,就是日複一日地如昨,必得靠一點波折來看清時間的刻度。上次接觸還是在部隊,那個戰友脫略、明亮、混不吝,沒落個光鮮下場。周春宏默不作聲又點上一根煙。很快顏家遙進來了,手牢牢纏白紗,警服面前只有很短暫本能的一怯。他在床的另邊坐下,很瘦,垂著臉,舉著手臂翻轉給躺著的人看。工作習慣,周春宏想再問點話,沒等開口,看他彎腰在男孩額頭上吻了一下,驚了大一跳。

不幸本鎮瘟山瘟水,灰突突,再往南的一班長途客要等下午。該放的放走,該拘的拘,書包還給二人。出於一種微妙的長輩心態:「離家出走用不著趕趟吧?小毛頭,給你們找個地方歇一宿唄。」

帶他們去到橋北的旅店安頓下來。旅店開在大路旁,屏屏幢幢還是矮山,一樓做點齊平技校食堂水平的簡餐,店二樓是房間,裝修簡陋,長廊貫通嵌著綠玻璃,一扇窗外常年掛粉色胸/罩,替代霓虹燈牌做匿名的幌,沿路住客食客可以花錢買一炮,女店主是他姘頭。周春宏下車在門口喊一聲嘿,女店主就從門內探頭,神容衣飾皆是廣義的俗麗,但眼睛像小鹿。「咦?」她聲音甜度頗高:「你怎麼白天來?」

「你給他們搞個間房。」周春宏扔給她一把花花綠綠的巧克力,「吃過飯啦?」

她噘嘴:「疼得吃不下。」

「錯了錯了,再不瞎搞了,再不敢了。」周春宏給她作揖,「下午毛毛開家長會,晚上我還得值班,明早我來。」故意又說:「查看期呢不許潛逃。」

她拿了鑰匙,翻他白眼:「趕緊滾蛋。」聲音裏的銀鉤又把他往裏抓。

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女店主中途有來輕敲過一次門,甜聲問要不要吃點飯,彼時兩人偎在扁塌微涼的床上一齊放呆,過很久才應聲,湛超說不用,謝謝。房間的窗不朝南,正對一片田,田埂細長通向一座深青的山,山體龐大覺得很近,真要觸碰到其實得走半天。窗半開著,簷上不時落著小鳥,很普通的雀類,感覺都因為近山而有神性。又落下一隻時,湛超終於鬆了環著顏家遙的手臂,躡步朝前進,一、二、三!撲了個空。」靠。」湛超很高,近乎把半個身體探出了窗外,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