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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能像学母语一样学外语吗 :什么是外语学习的第一利器?(1 / 3)

母语是一个人出生后从周围语言环境中直接习得的语言,又叫第一语言。一个人除了母语以外的所有语言,则被统称为第二语言。跟母语不同,第二语言要专门去学习,而且每个学习者最终达到的水平差异很大。如果硬要用母语里的方法和材料学外语,或是希望外语学到跟母语一样好的水平,是没有抓住第二语言特性的表现,是要走弯路的。外语学习者的大脑中已经建立了母语语言系统,可以听说读写同时展开,更高效地启动外语学习。

全面利用母语的“正迁移”也正是学习外语的第一利器。国外引进的绘本和分级读物等优秀儿童作品,它们本身是针对母语孩子学英语设计的,其优秀的内在质量和表达出来的先进幼教理念,都是中国父母无以替代的育儿资源,应该充分利用。但是其中的英语语言本身,因为没有直接针对第二语言学习做处理,则应该看淡。中国孩子在中国的文化土壤里可以借鉴西方先进理念和丰富育儿材料,和西方孩子一样茁壮成长,却没有必要去跟人家作为母语的英语语言较劲。

第一节 母语、外语和第二语言

母语一般定义为人类个体一出生后从周围语言环境中直接学得的语言,又叫第一语言。一个人除了母语以外的所有语言,则被统称为第二语言。

母语是除了年龄以外,影响第二语言习得的另外一个重要因素。那么母语对于第二语言的学习会有什么样影响呢?“像母语一样学外语”、“把英语学到跟母语一样好”是我们大家几乎随时可以听到的答案。可惜,这样的想法完全混淆了母语和第二语言各自不同的发展特性。

用自己孩子母语发展的过程去套第二语言的发展,这几乎是年轻父母们本能的做法。我们在讨论英语教学法时说到,小范围琢磨出来的方法往往会陷入经验主义的泥潭里,而这里最大的泥潭,就是从孩子的母语发展里“总结”出若干经验去套外语学习。不但普通父母,整个外语教学界甚至整个语言学界,在第二语言习得学科形成前,往往也是这么做的。因为有不少符合孩子生理、心理上发展的共性被套了过来,所以有时笼统一看是挺有道理的,可偏偏第二语言自身的发展特性就是被那些其他方面的共性掩盖了。如果真能像学母语一样学外语,整个外语教育这个领域就不需要存在了。

通过在网上交流,我竟然意外地发现好多人从来就没有去想过什么是母语、什么是外语,更谈不上注意二者发展过程的不同了。母语一般定义为人类个体一出生后从周围语言环境中直接学得的语言,又叫第一语言。一个人除了母语以外的所有语言,则被统称为第二语言。关键的差别在于,母语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自然习得,而且大家达到一个差不多的水平 ;而第二语言的发展则体现出很大的个体差异,其水平永远处在一个中介语的状态,不管多努力,最终也达不到母语的水平。

母语在中国的汉语区情况比较简单,就是清一色的汉语。但是到了多语言多文化的国家,或是到了有不止一种官方语言的国家或地区,情况就比较复杂了,特别在美、加、澳这些大量接纳新移民的国家里,很多人的母语情况会很复杂、很敏感。比如美国前驻华大使骆家辉先生是第三代移民,只会英语不会汉语,他的母语自然就是英语。但是在美国也有些同样情况的人,哪怕自己都不会说父辈的母语了,出于一种文化认同的目的,还是非要认定那是自己的“母语”。更复杂的一种情况是像我自己儿子这样没有出生在美国,母语本不是英语的孩子,很小到了美国,跟着美国学校系统一起受教育,随着学校教育的深入,他们的强势语言逐渐转为了英语。

这样复杂的母语背景,反而帮助衬托出了第二语言发展与母语的不同。人们可以看到那些再怎么想“把根留住”的人,还是会逐步丧失父辈祖辈的语言 ;也可以看到小小年龄的新移民到了美国后,英语是学得没有口音了,可是原来的母语会越来越弱 ;还可以看到大龄的移民或留学生,英语总要比原来的母语欠缺着那么一点。这些情况看多了以后,人们就会意识到,不在社会上流通使用的语言是很难保得住的,而且花了大力气也未必学得出来,就不会再去简单梦想像学母语一样地学外语,或者简单地认为能把自己或是把孩子变成“双语人”了。这时去跟他们解释哪怕是一出生就直接接触和形成两套或更多的语言、掌握不止一种母语的人,其实也只具备一门强势语言这个概念,就容易多了。

在“强势语言”(dominate language)这个术语里,英文里“dominate”的字典释义是“统治”、“把持”和“操纵”的意思,所以这个“强势语言”还不是两种或多种语言之间简单的强弱对比,而是一个绝对的控制语言。生活里我们可以简单地把会两种或几种语言的人称作“双语人”或“多语人”,但是从严格的意义上说,绝对的“双语人”是不存在,一个人的大脑里一定有一门处于控制地位的强势语言。哪怕在新加坡、瑞士、魁北克这样完全使用两种或更多官方语言的双语地区都是这样,随着学校教育的深入,一门强势语言必然要显露出来。这个术语过于专业化,普通父母可以不去过多关注,之所以在这里详细地提出来,就是为了明确一条最简单的逻辑 :在中国的孩子再怎么给他们灌英语,一旦学校的汉语学习全面铺开,原本就是母语的汉语挟着由书面语学习而带来的智力发展红利,必然要取得绝对的强势地位,再不要去追逐培养绝对的“双语”孩子那样害人的幻想性目标了。

因为人们往往意识不到,所以混淆母语和第二语言的区别带来的误导杀伤力最大了。目前,中国少儿英语里最大的误区也就在这个范畴里,综合起来看会带来以下三个层面的危害。第一是试图像学母语一样学外语。这样做,除了在低龄起步阶段给孩子的父母一点满足和陶醉以外,就是给那些国外母语教材和课程的推销去垫背了。第二是不知不觉中就给孩子定下了“双语人”这个无法达到的目标,就注定了要把孩子引向永远学习,而不是及时使用的方向。第三个层面有点极端,可是在不同程度上实际操作的爸妈还不少,就是叫母语给外语让路,把二者对立起来。这个让路,有的表现为会一点英语的父母拼命跟孩子用英语对话,有的表现为在学前小学功课压力开始之前一心学英语,再有更极端一点的,就有一个明确让汉语先“牺牲”一下的意识了,要在低龄先“解决”难学的英语,以为外语也是可以像母语一样被彻底解决的。

合理的做法应该是正面、客观地明确第二语言只能处在“第二”这个位置上。

智力开发也好、亲子感情也好、学习习惯也好,孩子成长所需要的一切,都是通过有血有肉的母语来做才最有效率。我们再说得窄一点,只看语言发展的部分。

语言是相通的、相辅相成的,任何一门语言发展得好了,对于学习另外一门都有很大的帮助。在下面的第五节里,我们还会进一步讲到人类学习外语的第一利器正是母语。发展孩子的母语能力,本身就是为他们将来的外语能力发展在做准备。

近些年来,有些好学的父母还在费力地咀嚼着“ESL”和“EFL”这两个术语,也就是中国的外语教育界在谈的所谓“英语第二语言”教学和“外语”教学之间的区别,这里也帮大家甩掉这个包袱。

我们已经明确了“第二语言”是一个统称,是母语以外所有的语言。这样“英语第二语言”(ESL)就也是统称,我自己在美国获得的硕士学位是“TESL”(“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教学”),就是在“ELS”前面加上了一个代表教学(teaching)

的“T”,包括了所有非母语英语教学的情况,自然是既包含了新移民孩子在美国的英语环境里学英语的情况,也包含了中国孩子在中国的汉语环境里学英语的情况。应用语言学的学术行文中,一般也不专门区分这两个术语,而是泛称“第二语言”(ESL)。这个处理的背后有一个关键的学科研究成果,就是在这两种不同环境下,英语第二语言习得的过程和结果都差不多,同一母语学习者的中介语的表现过程基本上完全一样,先习得什么、后习得什么、什么地方会出现系统的偏误都是一致的。由于这个特点的存在,除了在具体的教学层面要考虑区分在日常生活里有没有实际语境可以利用这个因素以外,区分“ESL”和“EFL”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到了中国,我们是清一色的“外国语”(EFL)教学,基本上没有实际的生活英语语境可以利用。明白了这个道理,在英语学习中尽量设法照顾交际因素,是我们中国的英语教学应该抓住的关键,而根本就不值得在这对术语上去多伤神。还要点到一点,“ESL”这个叫法在美国已经不时髦了,为了回避里面可能带来负面暗示的“第二”,现在更通用的是“英语学习者”(ELL)或是“英语语言发展”(ELD)这样一些更中性的术语。

最后一个小细节,因为中国现在学校系统的外语教学几乎就只有英语教学了,所以大家说到学“外语”时一般就是指学英语。在语言的约定俗成这个层面上,现代汉语里“外语”开始等同于“英语”了。在本书中没有特别需要时,中国孩子学英语和学外语这两个表达也是随机轮换使用的。

第二节 小海归和小归海 :在国内把英语学到接近母语的水平现实吗?

在中国的语言环境里,一个孩子要把英文学到跟一个同龄的美国孩子一样或接近的水平,不说是水中捞月吧,这个概率绝对不会比彩票中大奖大多少。

混淆了第二语言和母语的本质,才会带来把外语学到跟母语一样好的错觉。

这个错觉如果无形中渗透到孩子外语学习中去,就有可能给他们带来大量不必要的学习,从长远来看会伤害到大人、孩子的信心和最终的投入产出比。第二章的特约专稿,引用了留美韩博士的一篇关于英语教学的文章,当初最先引起我注意的,是她新浪博客里详细记录和描述十一岁儿子 Ray 的语言发展过程的一篇博文。

巧合的是,Ray 和我自己当时六岁的儿子 Tommy 的情况正好处于一种处处相反的状态,这两个孩子在不同的语言环境中相似而又不同的语言成长过程,正好可以用来诠释“能不能把外语学到母语一样好”这个问题。

先来看看这两个孩子的语言成长历程里那些巧合性的相反经历。Ray 跟着父母做了小海归回到了国内,Tommy 则跟着海归较早的我当了小“归海”,到了美国。

生在美国的 Ray 母语是英语,在没有“任何额外的中文训练”、但有家里人使用中文的英文环境里长大,而生在中国的 Tommy 母语是汉语,在没有刻意学英文的中文环境里长大。Ray 回国后在中国的学校用中文上课,父母经过判断,决定在中国的学校系统之外自己对他展开家庭教育,而 Tommy 到了美国之后在学校用英文上课,我则是主张完全跟随学校系统学习,连辅导功课型的课后学习班都没有上。为了保持 Ray 的英文不丢,妈妈专门陪他又回美国的初中学习了一段时间,而为了不让 Tommy 的英文受到中文的干扰,我在他六岁和七岁这两个暑假刻意选择不回中国。独特的生活背景,使得两个孩子经历了环境语言的变换,甚至第一语言的转化。几年下来,两个孩子都自然学好了环境语言,Ray 的中文应该超过同龄中国孩子的平均水平了,Tommy 的英文至少在美国学校成绩这个层面的评估上,也完全达到和超过了同龄母语孩子的要求。

韩博士这个当妈妈的科学博士,和我这个当爸爸的文科博士对于孩子语言发展的处理上,还有一层更有趣的巧合性相反。对于 Tommy 语言的发展,我是在第二语言习得理论的指导下做出的预判和有计划的实践,而韩博士对 Ray 的语言发展,则是在实践过程中对已经发生的语言学习经历做出的总结和升华。韩博士的文章里说到这样几句话,也正是我在前面一节里通过“母语”、“双语”和“强势语言”这几个概念在反复阐述的一个观点 :“这一点我在学习语言学家的观点时也找到了支持。一个‘双语’甚至‘多语’的人,实际上还是有一种语言更主导,更强势。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他们的母语。”通过这两个孩子语言发展过程的记录,可以得出一系列在巧合中形成的多个层面上互补的结论,两个孩子所表现出的许多语言习得现象仿佛就是在给已有的语言习得理论做注解。

学好一门第二语言不会是一个一蹴而就的过程。从这两个孩子的语言学习进程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要把这门第二语言学到母语或是接近母语的水平,恐怕更是要付出生活上天翻地覆的代价。Ray 的年龄比较大,他的英语已经有了相当功底,他在学中文的过程中还要保住英语,付出的代价不但是父母要陪伴他进行家庭教育,还要陪伴他在中美两边来回穿梭上学。而我对 Tommy 的选择,则是不再追求中文的水平而迅速完成英语的质变。放弃在中文方面的进步本身也是不小的代价,但是要迅速有效融入新的语言环境和生活环境的压力不容小觑。如果像绝大多数移民美国的中国父母那样,还惦记着让孩子学习不在社会和学校流通的中文,孩子要为融入环境迟缓所付出的代价就更大了。等到 Tommy 长大了,如果他还想学中文,那么四岁以前的那些直接的中文接触,还是会成为他远远超过别人的宝贵的语言财富。

韩博士为什么要对孩子进行家庭教育呢?她有一段精彩的观察 :“我的海归朋友,凡是幼年孩子上中国公立学校,家长业余又没亲自管孩子英语的,孩子的英语母语三年内几乎全丢了,现在就和普通中国孩子在语言上看不出多大区别。”

而同时,她还注意到作为一个成年人,她自己的英语并没有丢多少。这个现象本书的读者应该会有共鸣了,这正是我们在第三章里提到的青春期以前学的语言会忘记这样一条规律。Ray 的爸妈具有足够的能力和条件自己承担起孩子的教育,和孩子一起付出额外的努力来维持两种语言的共同发展,这是一个需要勇气也需要实力的判断和处理。

Ray 的例子很“励志”,可是读者的思路往往只会集中在“励志”的一面,如果头脑不发热地来看,他的语言学习之路要复制起来得有多难呢? Ray 逆水行舟的拼命努力,正是在提醒大家在中国的环境里不要去奢望、也没有必要把外语学到母语的水平。

我在网上交流类似话题的时候,碰到过一位会少数民族语言的“双语”妈妈,她从小先会说少数民族语言,然后才会说汉语。她给自己孩子从很小的年龄起拼命地灌输英语,相信孩子将来长大了,就会是跟自己一样的“双语人”了。从她网上聊天的汉语水平着手,我问她的少数民族语言写作能力怎么样。不出我的预料,只会说,不会读和写。也就是说,随着她的学校教育由中国社会通行的汉语展开以后,汉语成了她的强势语言,而自身母语的发展反而就落后了。她自己从小的母语本身是有实际使用环境的,随着年龄的增长都被汉语挤开了。如果拼命给年幼的孩子去教没有实际使用环境的英语,在孩子年龄很小的时候花大力气学得的那一点英语的听说能力,将来自然就会被汉语挤开,这是一个铁打的自然规律。所以,不要老盯着出国的孩子的英语水平看,他们的汉语在“退化”呀。要做小“国际公民”,更要靠扎根在生活里的母语,以及通过母语所带来的语言学习能力、世界观和知识面这些背景因素。

Ray 和 Tommy,他们的出身背景注定了他们必将生活在中文、英文这两种语言和两种文化之间。这样的特殊背景给了他们能够较为轻松习得两门语言的契机,可同样也注定了他们将来很可能会跟父辈们一样,在“海归”和“归海”之间打转儿。最能施展他们这样“双语双文化”才能的舞台,不是在美国,也不是在中国,而是在中美之间。不论是“外语人”也好,“双语人”也好,他们将来靠语言优势吃饭还是要立足于母语和外语两种语言相加之后的水平,怎么都不可能是靠没有母语根基一条腿发展出来的外语。

两个孩子的语言成长过程里,有韩博士带着孩子“逆水行舟”奋进的痕迹和辗转中美之间追求最佳语言环境的努力,也有我对于学龄前来到美国的儿子,在作为第二语言的英语学习上如临大敌的态度和如履薄冰的严谨。一定要意识到母语和第二语言的差别。在中国的语言环境里,一个孩子要把英文学到跟一个同龄的美国孩子一样或接近的水平,不说是水中捞月吧,这个概率绝对不会比彩票中大奖大多少。

第三节 启蒙和扫盲 :这些方法在外语学习里也适用吗 ?

“英语拼读法”(phonics)的相关教材,针对启蒙识字年龄的英语母语孩子,学习过程基本上就和过去中国孩子通过学习《三字经》《千字文》来识字、读书、懂道理的传统启蒙做法一致。

“英语启蒙”这个表达,在潜意识的层面悄悄地把人们的理解引向了童蒙进入学堂学习认字的层面去了。如果没有了母语口头语言系统已经建立这个前提,这样的“蒙”是启不了的。

在现在热衷于低龄孩子英语教育的圈子里,“英语启蒙”这个表达十分常用,已经成了具有低龄孩子家庭的必用词汇。可就是这么一个大家都在顺理成章使用的表达,却让我感到颇为别扭。在点出了这个别扭的存在以后,看过我其他文章的读者可能会意识到一个细节,就是在我的行文里,几乎从来都不用“英语启蒙”

这个说法。

在国内我是中文系出身,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早期出国之前,我并不记得接触过“英语启蒙”这个表达,在国外攻读应用语言学时,针对起步阶段使用的术语是“零起点水平”(beginning level)。毕竟对于第二语言的学习者和教学方法来说,“零起点”这个语言水平段里涉及的内容是最多的。而“启蒙”这个汉语词在英语里并没有一个很合适的对应词,所以我就从来没有意识到它可以在第二语言的教学中出现。可是就在不经意间回头一看, “英语启蒙”一说已经红遍神州大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