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游戏 女生 其他
首页

第五章 学校、社会英语环境不好,能在家创造一个双语环境吗?(1 / 3)

“语境”是一个综合交际环境,包括身边的语言使用环境,也包括话语前后的上下文,还包括跟交际内容有关的背景知识。中国英语差的不是简单的语境,而是差了语言的交际,妨碍了我们的习得效率。我个人认为,不在中国消耗时间和精力、脱离语境地教打算到美国来上学的儿子学英语,是一个明智的判断和划得来的选择。在中国这个汉语社会里,大人想尽一切办法给孩子营造的所谓英语“小环境”,完全不可能去和承载着吃喝拉撒睡这些生存本能交际需求的母语环境相抗衡。外教的功能也只能是试金石,他们能够给学生提供真刀真枪使用外语的机会,但只能是配合着中教解决中国学生英语学习的系统问题。与主流社会隔绝、宗旨是保证学生到达其他国家同龄教育标准的文化孤岛般的“国际学校”,则把中国孩子们赖以成长的语言和文化土壤从脚下抽走了。就在我们身边的原版阅读却是真正在实际使用书面语言进行交际,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真实的英文交际语境。如果孩子能够在关注书中内容的过程中,完整地读下一本原版书来,就是在使用中学习外语的最好做法。

第一节 儿子来美前我教他多少英语?

既然打定了主意让孩子到美国上学,在国内我教了他多少英语呢?答案是,我自己一个字母都没有教过。不在中国消耗时间和精力去学脱离语境的英语,我仍然认为是个非常明智的判断和划得来的选择。

说过了教学方法、年龄、母语这几个影响第二语言习得进程的因素以后,我在这一章讨论另外一个目前在国内颇受重视的影响因素 :语言环境。

现在大家都普遍认同一点,就是国内学习英语的语言环境不好,是孩子吃力的一个主要因素。所以只要有可能,大家就在想方设法地给孩子打造“小环境”,比如家庭英语环境、外教,还有国际学校等,总之就是希望尽一切努力帮助孩子。

那么,我在这个环节上是怎么帮助出生在国内的儿子 Tommy 的呢?我能创造出更高明的语言“小环境”吗?这也是很多人问我的一个“热门”问题。

Tommy 是我海归生活的那几年出生的,属于出生在海外的美国公民,我们一家在当时就必然要面对在哪个国家生活这样一个重大的人生选择。基于我对美国教育体系的了解和肯定,我是打定主意要让儿子在美国上学的,剩下的只是一个什么时候走的问题。好的,既然打定了主意让孩子到美国上学,估计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应该先在国内拼命学英语。到儿子四岁零一个月离开中国的时候,我教了他多少英语呢?

答案是,我自己一个字母都没有教过。

这可是个把英语看淡到极限的处理方法了。我自己是第二语言的过来人,又把第二语言习得的各种理论和实例颠来倒去地研究了好多年,心里有底,按照人类语言的奇妙所在,儿子到了美国会把英语自然地 “捡”起来。综合考虑到他的年龄太小、国内没有英语的语言环境,以及师资和教学水平不高这样种种因素,我认定他完全没有必要学英语。我们既然在中国,当然是学中文的天赐良机啦。

能有机会在中国多跑跑、多看看,随着年龄的增长正常发展一下汉语比什么都强。

不过在中国,稍微像样一点的幼儿园都是“双语”的,各式各样的“英语早教”是躲都躲不掉的。既然幼儿园要教,咱们也不躲,全当它是一节体育课好了,别的孩子做什么,咱们也做什么。在不刻意加码的同时,我也不去刻意回避,不让孩子的意识里把“英语”当成一回事,希望这样他大脑里没有负担,将来“捡”

的时候会更自然、更从容一些。在他两岁多的时候我给他买了一个点读机, “双语”

的,也是好荒唐的事。当时我考虑到点读机里的英语内容纯粹是肆意的堆砌,没有半点语言习得或教学理论为纲,绝对的弊大于利,所以一心想买一个“单语”的。

结果呢,竟然就没有一个像样的点读机是“单语”的,看来这也是一个不冠以“双语”就卖不出去的产品了。这台点读机也会给他一些回避不掉的英语接触。

Tommy 两岁的时候我们带他到美国玩了一趟,一个多月时间,算是跟实际英语语境的一个直接接触。当时他正处在一个刚刚开始学着用语言表达自己的阶段,对于汉语表达还要加上好些辅助手段。比如到美国刚住下,我们给他吃方便面,可能是他第一次看到,在把长长的面捞出来放到他的碗里时,他就拼命地揪自己的鼻子,表示大象的鼻子,长!对于英语他似乎表现得很自然,我一直在很仔细地观察,他好像没有意识到周围的语言环境不同了。在饭店吃饭,侍应生按西式服务的标准要及时把空盘子收走。我吃得快,于是服务生就把我的空盘子收走了。Tommy 没见过呀,以为人家把我吃的东西拿走了,急了,小手指着空盘子,看看我,又看看服务员,可怜兮兮地喊“爸爸……”就这样,服务员也能够搞懂他的意思。

我们带他去海洋世界,看食人鲸的表演。那样的场所很会调动气氛,食人鲸叫“Shamu”,他们调动全场的孩子们有节奏地大喊“Shamu !”“Shamu !”我试图带着 Tommy 一起喊,可是他跟着手舞足蹈,就是不喊。神奇的是,事后到了鲸鱼的休息区,我们透过玻璃看到下面的鲸鱼妈妈带着孩子在游泳,Tommy 就自发地冲着它们大喊“Muuuuu……”也就是说“Shamu”这个表达他听到了,也跟鲸鱼挂上钩了,而且还以自己稚嫩的方法用单音节表达出来了。或许他大脑中真的有那个一直无法明确证明的、乔姆斯基提出的人类“通用语法”(UG)存在,到了哪里都可以直接“捡”起当地语言?

这一个月是地地道道的英语环境,但是到底对 Tommy 的英语有什么样的影响,我没有任何的凭据可以说得更多。四岁出头时他正式到洛杉矶定居上学。

刚来第一天,我在打电话租车找房子什么的,当时背对着 Tommy,他听到我在叽里咕噜地说英语,以为我逗他玩,就在那儿开心地乱叫。过了一会,他看看情况不对劲儿,又很担心地问我 :“爸爸你在干什么呀?”我得跟他解释,我说的是英语,我们到了美国,这里都要讲英语了。他好像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看来他对语言的感觉已经和两岁时不大一样了。

因为我在国内的事情还没有了结,急着要赶回去,我们很快把儿子送进了幼儿园,我想在离开前陪他过渡一个月左右。Tommy 上学碰到了远远超出我预计的困难。因为事先带他看过学校,学校很漂亮,玩具图书又多,加上之前在国内已经快两个月没有上过学了,也挺想念其他小朋友的,所以他很渴望上学。国内辗转上过四家幼儿园的经历使他成为了一个“上学老手”,并不紧张。第一天,他平平静静、高高兴兴地去了,可是第二天早上到了学校门口,他开始抱着我们哭,死活不肯进校门。

学校的校长把他当作了首次入学的孩子,跟我们建议把他扔下就走,说他慢慢会好过来的。我们照做了,但是我心里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在接下来的一周多时间里,他总是极不愿意上学,我们在学校围栏外面看到过他独自在哭,另外一个说中文的妈妈也看到过他哭还帮了他的忙。孩子经历的痛苦,比他小时候第一次上幼儿园要大得多。

我跟学校提出了陪孩子一起上课,了解一下他的需求,尽快帮他完成过渡。

我去了一天,大约是在第三周开始的时候。按照我的观察,Tommy 的英语已经够用了,指令可以听懂,课堂上的进程都可以跟得上。其他小朋友回答问题,也就是在用那个年龄段才刚刚能够生成的简单句子,Tommy 不参与,但是就算他不说出来,应该也是会的。

综合起来判断,Tommy 在学校的磨合困难存在着语言以外的其他问题。比如,中国幼儿园处处鼓励孩子争第一,排队要争作“火车头”,吃饭、上厕所都要比谁快。

而在美国,处处讲平等,什么事大家要轮流。Tommy 一想要冒头,立刻受到“打压”,这样他心情自然不好受,自信心也会受到打击。再加上他自己的性格很好强,这些第一不能争了,上课回答问题又没有把握,所以在学校多少有点如坐针毡了。我陪他上课两个小时以后,他提出要回家,我跟他的老师简单谈了几句,把他带回家了。幼儿园的教育在美国还是属于自愿阶段,我们交学费上学,学校也不好干预。

回家我跟 Tommy 妈妈说了,孩子语言没有太大问题。我又慢慢跟 Tommy 分析了我在学校的两个小时观察到他的情况,告诉他每个人都是要上学的,第二天我可以再陪他去。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提出了要自己去,真了不起。

这以后不久我就离开了美国,也不知 Tommy 是否因为失去了靠山,还是英语开始“开窍”了,在学校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因“最显著的行为改善”

荣获当月的最佳学生奖。后来到了暑期,妈妈给他换了一个华人背景的学校,学校里普通话、广东话都在通行使用,而且中午提供热饭,这一点很像中国国内的幼儿园,这下 Tommy 的自信心很快就回来了。等我几个月后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自信满满,又变得很喜欢上学了。

一年七个月以后,Tommy 开始在公立学校上正式的学前班。一旦进入了美国的公立学校系统,美国教育的发达和红利就都体现出来了。在第一次跟老师讨论他的成绩报告卡的时候,他在学术方面的表现都达到要求,用他老师告诉我的话说就是“as good as it can get”(能得到的最好的了)。他依例要参加一年一度的专门针对“英语语言学习者”(ELL)的全加州英语统考,考试结果也是在得分的最高一档。就是说,到了六岁前后进入了美国体制教育,在一系列的系统性评估中,Tommy 的英语水平已经完全达到同龄美国孩子的要求了。

回过头看他这一段痛苦的“硬着陆”,如果我在国内教他很多英语会好一些吗?这个结论不容易做出。对他能有帮助的英语会是课堂指令和一些行为规范的准则,其他那些脱离语言环境学来的东西意思不会太大。而在此前我自己没有经历过美国幼儿园的课堂,即便教也是无的放矢,效率不会很高。

那么,Tommy 在国内幼儿园学的那些英语有效果吗?他自己很精彩地给出了一个注解。在他刚到美国上学两三周以后,就是不再哭了,试图拾起信心的那一段时间,我老跟他说你现在在美国了,要学英语了。有一天他郑重其事地跟我说 :“我们学校也有英语老师(指国内的幼儿园聘去授课的“蒙氏”老师),我也会英语!”然后他就给我念 ABC,念 one, two, three,唱字母歌。这些字母的念法和歌的唱法,都和他在美国学的略有不同,原来在他的大脑里把两套“英语”系统分开了,也就是说,国内学习的东西毕竟是脱离了实际使用环境的,孩子都没有意识到那些“英语”在美国的生活里是可以用的。

倒也不必太过于计较国内学的外语跟国外实际语境里的存在多大差别,我们在谈到外语和母语关系的时候,提到外语学习者不停地在自己大脑中建立外语跟母语的映射(mapping)这个概念,其实我们同时也会去建立跟原来学过的、不那么地道的外语的映射,把不同的语言内容在大脑里逐一对应起来。所以,以前学的东西会是有用的,只不过我们在这里关心的是外语学习的效率问题。

Tommy 即便是着陆在最硬的石头上,也就是一个半月左右,多说也才三到五个月,就完全“捡”起了英语。不在中国消耗时间和精力去学脱离语境的英语,我仍然认为是个非常明智的判断和划得来的选择。

第二节 不吃火鸡学不好英语 :脱离语境的语言有多难学?

学习者对目标语言和目标文化认可程度的高低会影响语言习得进程,越认可、越亲近、越接受目标文化的语言学习效果才会越好,这种亲近和接受会悄悄地消除学习者潜意识里的一些语言学习障碍,促使他们更主动地接近和吸收目的语言。

咱们先不忙着说国内的英语“小环境”,还接着看美国。在这个英语大环境里,可是生活着相当数量的英语水平实在有限的华人,这个情况大家应该都听到过。

他们在实际语境里还学不好英语的原因,当然涉及了多方面的因素,“不吃火鸡”就是其中一个大多数人没有注意到因素。

怎么,学好英语真的跟吃火鸡有关系吗?

儿子在美国刚上一年级那年的感恩节前几星期,从学校拿回来的一张课堂作业,就是两首用童谣曲调唱出来的“火鸡大餐”歌词内容,估计是他们课堂上的活动。儿子把这童谣一唱,原来就是那不知道什么年代流行起来的中文曲子《两只老虎》的调子,简单上口,儿子每次唱起来都摇头晃脑的,可开心了。歌词里涉及了火鸡以及感恩节大餐上必不可少的玉米饼、南瓜派等食物,他以后几天带回来的作业里还有其他关于感恩节的内容,包括关于早期清教徒和印第安人的故事。这些最根深蒂固的美国文化元素,在他学校里自然是不可避免要接触的。

如果是有心人仔细观察的话,不难发现,在美国会有相当比例的一批华裔新移民家庭感恩节是不吃火鸡的,理由比较杂,简单说不外乎不感兴趣、没注意到,或是“老外”的东西不好吃这几类。而这样家庭的孩子属于“英语语言学习者”的比例就特别高,其中英语水平亟待提高的比例会更大。我在 UCLA 那位“想去卖药”的系主任,就在他的课上讲到过一个吃火鸡和学英语的小故事。

故事说在他读研究生的时候和太太租房子住,房东是一户中国人,新移民。

租房第一年的感恩节房东家做了一大桌子的中国菜请他们吃饭,让他们很惊讶。

这份惊讶我现在很容易理解了,美国人对于“吃”没有中国人看得这么重,而且房东也没有请房客吃饭这份情分,做一大桌子菜请吃饭这个举动对他们来说是要感觉惊讶的。到了第二年,房东又来请他们吃饭,结果这次让系主任更惊讶,因为桌上放了只大火鸡。也就是说,房东一家迅速美国化的情况带给他的惊讶,超过了前一年过节请吃饭时异国习俗所带来的。

系主任在交谈中了解到,房东家桌上出现火鸡的主要动力,来自他们刚刚开始在美国上学的儿子,因为学校一直在学习有关感恩节的传统故事,自然也少不了火鸡大餐的内容,加上身边的孩子都在很期盼地谈论,他们的儿子就一再要求要有一个火鸡大餐,这样才出去订了一只烤火鸡。

当时正在致力于研究社会经济因素对于第二语言习得影响的系主任,就从这只火鸡出发,完成了一篇关于学习者对目标语言和目标文化认可程度的高低影响语言习得进程的论文。他房东的孩子因为年纪小,而且受到学校教育的直接影响,对于美国文化的认可度很高,这样在英语学习方面就会顺利一些。同时做父母的能够这样跟着孩子迅速融入目标文化,他们自己的英语水平也会提高得相对快一些。他还引用了自己早期一篇成名论文里的相反例子,就是一名西班牙语为母语的成年学习者阿尔伯托,因为对于美国文化缺乏亲近感,不肯看英文的电视而只是喜欢听拉丁音乐,结果英语的进步十分有限。

洛杉矶聚集了大量的华裔移民,也多在感恩节这个美国最大的节日举行各种聚餐活动,但是围绕火鸡主题来的就很少了,反正痛吃一餐,选择吃什么的都有,包括最能体现中国式热闹气氛的麻辣火锅。美国最著名的华文报纸《世界日报》的洛杉矶记者,曾在一家烤火鸡店外采访排队的华裔,结果也发现明显是老移民更喜欢美式的烤火鸡。其实吃不吃火鸡没有多了不起,吃不吃火锅更没有错,可是这个细节体现出了不同的移民群体对于目标文化不同的认可程度、亲近程度和接受程度。越认可、越亲近、越接受目标文化的语言学习效果才会越好,这种亲近和接受会悄悄地消除学习者潜意识里的一些语言学习障碍,促使他们更主动地接近和吸收目的语言,这也是社会语言学里的一个语言价值取向的原理。生活在美国的华人虽然泡在英语环境里,可是如果他们跟目标语言和目标文化的心理距离比较远,他们的英语还是“泡”不出来的。

如果我们把目光移开,去看脱离了语境的第二语言学习,情况又会是怎样呢?

儿子 Tommy 到了美国,英语很快站住了脚,倒是他的汉语基本失去了正常的社会语境,缩到了我们自己家这个小小的语言孤岛里。脱离了语境的语言,要想以跟同龄孩子一样的节奏发展,同样也是跟逆水行舟一样困难了。在他六岁半的时候,我们家里有一次碰巧买了一批含“goat milk”的洗发水和沐浴露,据宣传说有这样那样的好处。这两个字翻译成汉语并不难,“山羊奶”,没有什么语义方面的歧义。他在国内的一个小朋友,肠胃不太好,家里还费尽周折给她订了山羊奶食用。不过,Tommy 有一天拿出了一个颇为不同的译法,叫“老羊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