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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0 你得把我藏起来(1 / 3)

(一)

“我是来这儿画画的,谁要跟你回家。”

程央说这话时冷着一张脸。

今天更早一些的时候,秦煜从屋里出来,在院子里碰上了,指着程央说:“你回去,不要留在这儿。”

而当时,程央正满心欢喜地想告诉他,周年纪念那天他们从盗挖者手上夺回来的那些植被根茎发芽了,翠绿色。

“接下来几个月我不在这儿。”

“关我什么事。”她坐在画架前,弯曲着一条腿,一头黑发由一根老旧锃亮的原木画笔杆绾起,清爽冷冽。

她一般不这样,这是生气了。

秦煜走近她,将手从身后伸过来,环在她腰上:“小母狼。”

她不叫不挣扎,依然握着画笔画自己的画。

秦煜抱了她好一阵,哄不好,开口了:“今年天气暖,防火期提前来了。昨天有乡民烧荒,沉堰西北角靠着平川镇的那块出事了,死了三个。这事得防死,所以今天队长他们提前结束休假回来了,开会决定二十四小时轮岗,基本都会待在林子里,你一个女人在这儿不安全,李姐也是,所以她都没回来。还有,上次送去的样本查出了……”

她扭过身子,径直吻在了他唇上,进攻式的,带着怒气。

良久,她才抽身说道:“知道了,你安心做就好。”

她再次坐正,提起画笔。

“不生气了?”

“占了你便宜,活该受你的气。”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刚才画得这一笔,极好。

“怕你担心不是?”

“我今年,二十三岁。”

他笑了笑,摸清了她的性子。程央不是在怪他赶她走,而是在怪他不信任她能有与他一同面对一切的勇气。

“除夕我当值,节后补四天探亲假,你要是不愿意跟我回去,我送你回家。”

程央盯着画卷上的那一抹天青色出神。

“秦煜。”

“嗯?”

“你……哪里人?”

他一愣,倒真没跟她提起过。

“西安,赏脸去看看?”

程央放下画笔,从兜里掏出了一根女士香烟,点了火,狠吸一口。

“真远……”

烟雾腾起,她的眼神,像俯瞰什么极广阔的东西。

“哥,队长找你。”屋外毛猴喊了一声。

秦煜开门出去了,门缝渐窄,他听到身后程央小声嘟囔了一句:“真是的,怎么稀里糊涂就被他骗到手了。”

秦煜勾嘴一笑,总觉得这句话,带感。

“还笑。”程央揪了揪秦煜的衣角,有些不好意思。

鲜红色的出租车停在西安车站出口,司机等着他们知会目的地,很耐心。

“女子南方人?”

司机问程央,总觉得她身上带着一股子烟波水雾的曼妙气息,跟当地的女孩,风味相异。

程央点了点头,答了个“嗯”。

又看了秦煜一眼,司机才想起了正事,问:“两位,去哪儿?”

“去那儿。”秦煜指了指车辆操作台,台面上的鎏金鼓楼摆件正在照明灯下闪着隐隐的光。

鼓楼靠着回民街,一年四季人声鼎沸。

程央来过西安数次,差不多的景点看了差不多十几遍。特色处看特色,噱头处看装修特色。

这儿热闹,只是属于后一种。

泡馍、皮影、糕点……夜色将近,整条街的店面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他拉着程央的手在人群里穿梭,停在了一家青旅前。

程央看了看时间,确实有些晚了。

“今天不回去了?”

“回去。”

他拉着她走进那家店,打从招牌进去,是一条长廊,街面不足,寸土寸金,便只好削尖了脑袋往里延伸。

廊道左侧贴了许多过期的火车票和游客照片,照片映在灯光下,男人、女人、绿吉普、汉服……右边则是一家挑皮影的小店,上书三个大字—皮影戏,简单粗暴。

程央听到了紧密的锣鼓点,想是开场了,往里一瞟,只看到几个啃着羊蹄的观众。

“想看?”秦煜依旧牵着她往里走。

她摇了摇头,兴味不大。

再往里走,别有洞天。编号排开的房间建成了环状,四楼四向,中间带个小花园,围着灌水养了几条锦鲤。年节里住宿的人还不算多,但一楼大厅处的小舞台却热闹,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正弹着吉他唱着歌,算不上好听,但不刺耳。

秦煜弯着手指在柜台上叩了叩,正清点今日流水账目的老板娘问:“你好,几位。”没抬头,但声音是热情的。

秦煜出声:“两位。”

老板娘愣了愣,抬头看了一眼秦煜,笑了,流了一滴眼泪。

“才艺换宿。”程央盯着柜台边的一块牌子念了出来。

老板娘麻利地绕出柜台,紧张激动地上下打量她。

“这是程央,我女朋友。”

在秦煜口中,老板娘的猜想得到了验证,眼神更热烈了。

程央没留意两人的对话,只是回过神来撞见老板娘看自己的眼神时,明白了。

“这是我妈。”秦煜介绍。

“阿姨好。”程央点了点头,礼貌大方,全然没有一点羞怯。

三个人站在一处,不尴尬,却也一时没找到要说的话。

“老板,我们是网上订的房间,你看……”正巧走进了几个游客,凑上前来跟老板娘说话,老板娘只好抽身招呼他们,扭脸跟秦煜说:“别站着了,快带人家去楼上歇歇。”

两人往楼道里走,程央回过头,总能看到老板娘带着泪眼望秦煜,他很久没回家了,程央知道。

下三楼供旅客住宿,顶层是自留的居所,宽敞整洁,连装修都精致了许多。

秦煜领着程央往最东边走,她趴在挂着彩条的栏杆上,没动了。

“怎么了?”他问。

“这个地段可不便宜。”

“嗯,现在是。”

“那,为什么当护林员?”

程央眯了一下眼,护林员工作辛苦,收入也并不可观。家住在这样人流如鲫的地方,又有这样大的铺面,生活完全可以更安逸一些。

秦煜不知道如何开口。

工作、家庭、往事……

他意识到自己对她欠缺太多的交代,而即使在这样多的空白之下,她依然爱他。

程央挑了一下嘴角:“改天吧,先带我看看你的房间。”

一年没回来了,开门亮灯,房间里的摆设倒是依然干净整洁,床上备了应季的枕头褥子,连小桌子上都放了年节的瓜果点心,似乎一直在等着他回来,又似乎他从来没走。

程央留意到了窗边藤椅旁整齐地码着几摞生物学学术专著,从基因探索到物种研究,知识深广度远远超出了一个护林员的需求。

他还没准备好说,她便等着。

“今天晚上我睡哪儿?”

“怎么,你对我的床不满意吗?”

她噘了一下嘴,推开窗,看到残余的晨光里有一座古城楼,描彩飞檐,挂着一块牌匾。

她擦了擦眼睛才勉强分辨,牌匾上写着四个遒劲有力的毛笔字—声闻于天。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

来的人是秦煜的母亲,先前在楼下时,她见过。

程央开了门,没说别的,笑了笑,很相宜。

“肚子饿了吧?这小子不会疼人,你教训他,我准帮着你。”秦母看了看秦煜又看了看程央,这一天盼得太久,真的来了,倒有些不知所措。

程央点点头,没说别的。

“程央?”秦母试着叫她的名字,眼角带着局促的笑意,手往身后一捞,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

程央很响亮地应了一声,走上前挽住了秦母,顺了一个母亲的心意。

秦煜知道,带她回来,是对的。

一家人吃饭,餐厅在临街的一面,高高低低的叫卖声,韵味悠长的秦腔……透过窗格漏进房间里,倒别有一种生活的情致。

秦煜的父母话不多,饭桌上也不兴客套做作,看着程央,喜欢她,认准了,给添酒,给添菜。

程央觉得很放松,这情景,与自己母亲在世时一家人吃饭无异,俗套、温馨。

“嗡……”秦煜的手机响,在桌下握了一下程央的手,出去了,许久未回。

秦母怕程央难为情,特意拿出相册给她看,秦父怕老婆烦着程央,说了两句,自己却又兴致勃勃地给程央讲了每一张照片的故事,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程央突然意识到,秦煜在时,他们反而是拘束的。

(二)

程央在挑皮影的店面外瞟过一眼,秦煜有心带她出去转转,只是今天,她实在没有精力折腾了。

从沉堰林场到西安,汽车、高铁、出租车,奔波一天,她累了。

秦母替她安排了南面窗户最大的房间,景色好,只是才十点,她便洗澡准备上床了。

在驻地时不方便,蛇虫鼠蚁防不住,这儿收拾得妥帖,关了门,她只围了一条浴巾准备裸睡。

她睡得很香甜,枕头被套都有好闻的肥皂味。

不知夜里几点,一阵反复的脚步声将程央惊醒,她擦了擦眼睛,透过窗户看到一个红点,一个黑影。

她无意识地“嗯”了一声,秦煜在门口停住了,连燃了半截的香烟也掐灭在夜色里,怕烟灰掉在她房里,明天她难为情。

他随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却迟迟没有听到屋子里的脚步声。

程央觉得困倦,翻了个身,又睡了。

大约过了半刻钟,响起了钥匙转动声。

她猛然睁开眼睛,才意识到刚才所见并不是梦中的情景。

没来得及亮灯,她就被人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

她想喊一声,却被他伸手捂住了嘴,走路气势汹汹,搂着就往门外跑。

楼道里有光,她扫了一眼,果然是秦煜。

他将她径直抱到了自己房里,关了门,往床上一扔。

程央身材纤细,落在床板上的那一瞬,被子散了,人也从包裹的浴巾里滑出了一截,没露点,但一双大长腿风姿绰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