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障内。
幕诚听完红拂的话一笑,道:“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成亲好不好?”
“嗯?幕诚。”红拂有些迟钝,她坠落在喜悦和自我说服之中。恍惚间竟没有回答对方的话。
现在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的如同幻梦一般。现在成亲是真的吗,真的有这么好的梦吗?
没有得到她及时的回答。慕诚的表情变得落寞,变得寂寥,变得孤寂。
他垂下头,语气卑微却又在安慰红拂的沉默:“对不起小拂,我这副身体配不上你。不怨你。”
“没有!”听他这样自我厌弃,红拂的心都要碎了,“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
“那你不想跟我成亲,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没有。我和你成亲。”她说道,“我欢喜与你成亲。”
听见她的安慰和回应,慕诚牵起红拂的手,露出真实而爱怜的微笑。然而,他像是太在乎她的,迫切需要得到对方的肯定,因此并没有就此止住问话。
“你要不要跟我永远在一起?留下跟我永远在一起。”
红拂强烈的内疚和爱意一同涌上来,她如同远洋上漂浮的枯木,遇见一只海鸟,就想将自己全部的生命力和意义赋予对方。
她抓住对方的袖子,“我跟你永远在一起。”
她说这话的时候,隔着屏障,秦淮看见,红拂女的身体就像是一块漏洞百出的海绵,不断有红色的颜料从她的身体里缓缓渗出,汇入足下土地。而后顺着地势,流入慕诚的靴底。
“陆兄,怎么样,屏障破得开吗?”秦淮语气焦灼。
不同于秦淮的喜怒表露,陆一笙身形镇定,依旧一派风轻云淡的气度。只是秦淮不小心看见他执符箓的右手,因为耗费太多力气而指尖颤抖。
“秦兄,我们别无他法了。”陆一笙的声音淡漠,“红拂陷入越深,外力就越难唤醒她。”
就像放弃挣扎的猎物,只会被越缠越紧。
……
从红拂身体里不断地有血液渗出来,顺着地表流入慕诚的身体。
慕诚的笑温柔而有感染力,连面颊也有了红色,连这样久病之人面对心爱女子的表白,都会一时间忘记病痛。可见爱情是件多么美味的东西。
红拂从不怀疑。
她浑然不觉,她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珍视道:“我跟你永远在一起”。
她如同一片纸人,越来越单薄,开始只是失去了颜色,而后竟连骨肉也开始消融,真真切切只剩一张皮子。
慕诚怀抱着她,轻轻扶着她的脊背,低头附耳,朝她耳畔说着喁喁情话。
而她自己毫无察觉,面上露出珍视而满足的笑靥。
直到慕诚的怀抱再也揽不住她,红拂如一纸片人般,飘飘然然逶迤倒地。
慕诚缓缓撒手。
他望着倒地的红拂露出诡异的微笑,依旧重复着刚才低语的情话:“我跟你永远在一起。”
“我跟你永远在一起。”
“我跟你永远在一起。”
“我跟你永远在一起。”
他轻轻弯腰,望着地面上单薄的纸片,用修长的手撩起红拂的一缕头发,在食指尖微微绕圈,仿佛在把玩爱人的长发。
“我跟你永远在一起。”
如同快速衰败的花朵,红拂的皮囊也极速枯萎下去。
最终那个幕诚回首走向竹林深处,也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