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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1 / 3)

带茶香的白汽。柳亚东后来十几年人生很大部分是在辗转中度过,见人观事的几率大大提高,类似于邵锦泉身份的涉黑人士他也见过很多,甚也至因为生存的必须,而再次裹挟进这些灰败与不洁中,但自始至终没有再见过他这样的人。柳亚东现在还没那个积累,张嘴没声,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到不惑才懂:有的人行事就是这么不期,他不是故意,也不是虚伪。

邵锦泉从书里抬头,口吻到神态,依然像个父亲,“来了?坐,我有事讲。”

事情不会轻易又简单,柳亚东心里有这么个预设,同时也知道邵锦泉擅长将把柄包装作“情”的样子,供低微者做看似民主实则无用的选择。于是柳亚东的目光不由得凶狡又惕惕。从前他的冷漠里有炫耀与自保的成分,语境相对单纯,不会有而今这样的眼神。

事实证明也不是他防御过度。

这头风吹一会儿嘴就冻麻了,柳亚东站起来跺脚,头朝楼下伸,“船儿。”

兰舟在小商超买的素食麦片,开水冲上一袋满屋飘着奶精香。他踢门进阳台,把滚烫的杯子往台檐上一搁,手快速捏住耳垂揉搓,“嗯?别掉楼下去砸到人。”

柳亚东把嘴伸进杯口焐住,瓮声说:“楼下死人了。”

一楼靠南一户果真摆着花圈,不多就四个,挽联破布似的飒飒飘摇。

兰舟定定瞅了几秒,“是谁?”

“不知道啊。”柳亚东冒险抿了口奶,眼珠子险没烫掉了,“嘶——问爱森哥,他说不定认识。好像......是户做小买卖的。我操舌头都烫麻了。”

“你是四岁吗?”骂他蠢,挺大个人了还能烫着嘴。

柳亚东冰手往他脖子里塞,右边虎口着他下颌朝上抬,“你有种就再说一句?”

兰舟瞪他,示威似的一句一顿:“你、是、四、岁、吗?有种没种?”

“嘶!上房揭瓦。”柳亚东佯装发怒,手直接伸进衣服猛搔他痒痒肉,笑说:“我几岁?嗯?我几岁?”

“错了错了,投降,投降。”兰舟咧嘴,边拱边退,“一百岁你一百岁!”

柳亚东朝他伸舌头,“有点诚意。来,你给我吹吹。”

“靠那边。”兰舟推他。阳台那头堆了杂货,掩了半扇窗,是盲区。

柳亚东腰抵上杂货,搂住他磨蹭,“退到底了,再退掉楼下了。”

“吹哪里?”兰舟手捧着他脸。

“舌头尖。”

兰舟半道又反悔,笑嘻嘻说:“你就这么伸着算了,风里晾晾就好了。”

柳亚东缩回舌头,“讲不讲理啊你?耍赖你还。”

兰舟朝他笑,盯着他,总觉得看不够他。

然后接吻。兰舟觉得他吻得比原先用力,紊乱到蛮悍无章的程度了。边被摸着揉着狠狠磨蹭着,边听他喃喃他最常说的那几句,喜欢你,爱你,永远之类的。

听多也听信了,渐渐不再满背浮起疙瘩,不再心跳迫促得晕眩,不再恨不能和他立刻合二为一,不再动辄想哭。柳亚东的气息突然炽烈顽强到如火源,靠近会有微微的痛楚。寒流北来,他尽自在此刻燃烧,不求把爱与诚均匀分配给未来。兰舟于是隐隐有恸心和惊险的感觉,又无法求证,只能也热切痴迷地报以回应。嘴里没会儿全是血味,带红的涎水淌到喉结。谁重心一歪,两人就趔斜碰坍了杂沓物件,叮咣一阵响。屋里行军床吱呀,胡自强也醒着。

今儿是素水的阴寒天,云层滞郁压得低平。两人互擦对方嘴上的血,擦着擦着又吻在一起。楼下送殡队到了,零碎的几个主丧人聚拢交谈。打头的铺开挂炮,拿嘴上的烟去点,捻子燃尽,噼里啪啦的震天脆响在宿舍楼区里跌荡。灰蓝的硝烟很快弥上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