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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2 / 3)

兰舟柳亚东还在不依不饶地接吻,胡自强正躺床上愣直望着天花。那儿有个侥幸过夏的蚊蚋,现在快万物凋敝,它也终于垂死。

05年11月末,柳亚东与凌仔胡自强“潜”聘进周永德的酒楼做一周应侍。

天下赌档大同小异,蝇营狗苟都是类似的。一个场子有一个场子的规矩,按周永德的来,他们三个要剃青皮,穿制服,戴胸牌,拿对讲,住集体宿舍。宿舍比金鼎只次不强,破单间,没暖灯,睡的卧具简单来说就是北方通铺,扁长一个炕似的东西,阴潮的老棉被铺上几床就够躺三个了。周永德放过话,领班知道人是安插进来的,就待他们如空气。三个也都识相,缩进拐角当粒不碍眼的灰尘,少说话,烟一天耗三包。

各有心事,晚上通铺上睁着三对眼睛。瞪久了又疲,于是轮番找话说。

头晚是凌仔主讲。他口才其实不差,具体看说什么,人情世故是闷屁放不出一个响,但说起高中坐了半学期的那个女同桌,他是挺竹筒倒豆子。惯例先一声发自丹田的绵长喟叹,其中意蕴复杂,凌仔火候稍欠缺时间熬煮,再过十年他能叹得更沉顿。他说她姓苏,县水利机关干部的外甥女,细颈子,白球鞋,扎高马尾;再是夸她,辞藻堆砌,五讲四美这姑娘全占了,外还有一张矢车菊瓣子似的脸。凌仔口吻轻而羞涩,在夜里如蟋蟀啾鸣,那种羞怯与爱恋是共通的,很筷感染了身边两人,柳亚东胡自强各有所思,脸都跟着一起发热了。

没会儿说深了,聊野了,内容也抵达淫猥的程度。凌仔吞吞吐吐,坦白说自己曾是变态色情狂,偷过她春天遮杨絮的一条手绢,在被窝里窸窸窣窣地闻着捋炮,兴奋、惊惧、甜蜜。柳亚东胡自强又是有所想,心跟着跳快,耻辱感漫溢到喉咙。点到即止,凌仔跟卸了包袱似的释然又歉疚,他咳嗽一声,事情翻身带过。

柳亚东也不侃,就认认真真问,她人这会儿呢?凌仔凝滞似的沉默了很久才说,她成绩挺好,现在应该在湖南上大学吧。

柳亚东手垫后脑勺,说话不负责,“是你我就去找她。”

凌仔话里的温度骤降,“怎么可能呢。”

“那这个事情没有结果,你不是要想一辈子?”

“很正常。”凌仔从没这么有过这样从容的口吻,好像躺着的这人不是他。他摘了眼镜摆在枕边,闭起眼,“我上学,也是总有道几何解不出来,我算到最后都疯了,觉得肯定是题出错了,但其实不是,就是我不会解。”

再就没谁说话了。

枕着他故事里的余韵,柳亚东入眠也做梦了。梦里他与所见的事物分隔出了此与彼岸,彼岸有稀薄易碎的阳光,有无数熟悉的面孔,兰舟成了其中的一个不重要的过路人,有面朝大海的庸碌人生。自己在梦里也不知道变成了个什么玩意儿,肩胛化成窄小的羽翼,奋力后能飞越过山河湖泊。安徒生一贯教育人:有得有失,爱是牺牲。能飞势必要付出代价。头发还是腿呢?柳亚东没有印象,不知道自己选择牺牲了什么。

逾一周,道上有流言。

付文强高调要送前年竞拍,周永德因资金不足而错失的一块纺织分厂的地皮。死地变活的太多了,政府预言拆废城、修广场,凡路东西贯通,烂山头变聚宝盆。邵锦泉背后是文琦的衡源,守好素水一亩三分地,别的都不不贪图。周永德倒有那个野心叼肥肉,家底不如付文强的厚。县银行又有他“熟人”,周永德融资贷款都没门。没辙退出竞拍,赔了笔保证金,吃了个闷亏。而今肥肉捧着递来,付文强就差脑门上写着“示好”二字。据说,他是通了境外的路子要倒粉的生意,想接上红珊瑚的场子一齐致富发家,尽早推了邵锦泉的那间破庙。流氓碰头商榷事宜,就约这晚,就在周永德的酒楼。